【醫周閱讀】幾顆才夠？

作者：劉育志

「醫生，今天的藥開多一點，我下禮拜要出國了。」蔡勇伯進到診間後便掏出一張機票擺在桌上。
「哦？要去哪裡？」我好奇地問，因為蔡勇伯固定每週一、三、五洗腎，要出國旅行可是需要大費周章安排，相當不容易。更何況在國外血液透析更是所費不貲。
「這次要去印度，看他們的技術會不會好一點。」
聽他這麼說，便曉得是打算過去那邊換腎。雖然當地的法律禁止器官買賣的行為，但器官掮客猖獗，黑市交易依舊相當活絡。
「這趟去要花多少？」
「咋咋咋，這次貴多了，都可以買一部進口車了。」蔡勇伯搖搖頭道：「收費這麼貴，技術總不能太差吧。」
「唉…去大陸那邊換，講話都會通，實在比較方便，不過上次那一顆用兩年就報銷了…」蔡勇伯嘆了口氣。

平心而論，那顆腎臟會報銷實在不能怪別人，因為蔡勇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，從來不願意按照醫生的指示乖乖服藥。在反覆的排斥之後，移植而來的腎臟當然也就衰竭了。蔡勇伯恢復了洗腎的生活，而衰竭的腎臟則留在他的右下腹裡漸漸萎縮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他的左下腹還有另一顆腎臟，這顆腎臟是在印尼「換」來的。2004年的南亞大海嘯一瞬間捲走了數十萬條人命，而僥倖存活下來的，則是一無所有。在極度無助、無望的困境下，器官掮客自然是趁虛而入，連拐帶騙的慫恿許多人「捐出」腎臟，告訴他們，「反正一顆就很夠用了。」
欸，如果不好好愛惜，無論幾顆腎臟都是不夠用的。您瞧，蔡勇伯這不就已經搞壞了兩顆自己的腎臟，又糟蹋了兩顆別人的腎臟。
將印好的藥單交給蔡勇伯，目送他離開診間，滿懷希望地準備前去迎接他人生中的第五顆腎臟。

本文刊載於 2012-08-05《蘋果日報》

(劉育志著有《醫療崩壞─烏托邦的實現與幻滅》、《公主病，沒藥醫！》、《外科失樂園》、《刀下人間》等書。網誌：《外科失樂園》)